丹东，鲜血染红的东方热土（散文）
——且行且吟之三
作者/张宜春
丹东作为中国万里海疆的起点（鸭绿江入海口）所在地，头上的光环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东北亚经济圈与环渤海、*海经济圈的重要交汇点，一个以工业、商贸、港口、物流、旅游为主体的沿江、沿海、沿边城市，国家级边境合作区，全国沿边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沿海开放城市，中国对朝贸易最大的口岸城市，国家特许经营赴朝旅游城市，亚洲唯一一个同时拥有边境口岸、机场、高铁、河港、海港、高速公路的城市，区域级流通节点城市，国家卫生城市，国家园林城市，中国优秀旅游城市，全国双拥模范城市……但我每次到丹东，总会来到鸭绿江边中朝边境的断桥上，看着左侧百米另一座仍在运行的公路、铁路两用铁桥，想象着从年到年，万英雄的中国人民 随着“雄赳赳，气昂昂， ”的雄壮旋律，义无反顾地从这里走向异国他乡，多万吨的*需物资也由此运往抗美援朝战场。而战争结束后，却有近20万将士再也没能从此生还，这里就有毛岸英、邱少云、杨根思、罗盛教和*继光。而丹东也有数万好儿女，牺牲在朝鲜战场和保卫这条生命供给线的后方前沿，每当想起这些，我都心潮澎湃，泪流两行。丹东得名，应该是源于这场伟大的 ，铁血丹心铸道义，丹心赤忱保家国，这是一片英雄们用鲜血染红的东方热土。所有的光环，都无法遮掩“英雄之城”这一伟大荣光。然而，在年以前，丹东的名字叫安东。安和宁，是中国人自古追求的一种生活状态和*治生态，平安是福，宁静致远，*通人和，长治久安。因此，疆域四极，中央帝都，统治者都乐于用安和宁命名，长安、江宁、辽宁、淮安，西宁、东宁、南宁、北安，安东，安阳，安庆，这些有吉庆祥兆的地名便青史留名。“安东”一名源于唐总章元年（公元年）设置的安东都护府，有使东疆安宁、安全并兼有安抚之意。改朝换代，沧海桑田，安东都护府在历史的长河里仅为昙花一现，能留下的也仅为以其为名的辖区内的鸭绿江以西的土地和“薛礼征东”的评书故事。到同治十五年（年），清*府设安东县。年（伪满洲国），安东正式设市，城市区域东起东坎子，西至安民山。此建制一直延续到建国之后。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安宁不是靠吉祥的良好愿望得来的。近代以来，安东几乎和关乎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每一次战争都息息相关，甲午战争、日俄战争、抗日战争和 ，只有中国共产*和她领导的人民和*队，才能以战止战，长治久安。我有一学生在大连海事大学任教，对辽东地区战略史颇有研究。前年秋天，他的长篇非虚构散文《血海泪江》出版，他邀请我去参加他的新书品赏会。会后，他驱车带我到丹东，他说，“支撑我作品的骨架，大多都是在丹东。丹东，是我的精神故乡，老师来了，要请到家里看看。”他把我径直拉到位于丹东市城东的鸭绿江畔的虎山。虎山的山势并不巍峨，山两侧有两个并排的山峰耸立，远远看去，确像是机警的老虎竖起来的两只威风凛凛的耳朵。学生讲，“早在汉代，这里就被作为王朝的东北疆大门。到了明朝成化年间，朝廷开始修建虎山长城并与山海关相连，在辽东绵延数百里。中学时期，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一直认为万里长城的最东端是山海关老龙头，其实是在虎山。《明史.兵志》中记载：‘终明之世，边防甚重，东起鸭绿，西至嘉峪。’然而长城再坚固，也怕腐败来掏蚀，明朝皇帝苦心孤诣构筑出的砖石堡垒自以为固若金汤，但最终也未能挡住后金大*的铁骑。虎山易手，变成了清*的边塞要冲。”地处江海咽喉的虎山注定不会平静。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日*攻下朝鲜义州后，渡过鸭绿江剑指虎山。虎山守*奋力抵抗，但孤守无援，最终虎山落入敌手。日*长驱直入，一举占领了九连城和安东县，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清朝近3万重兵部署的鸭绿江防线全线崩溃，日*封锁了陆路交通，“龙兴之地”危在旦夕。朝野震惊。年9月12日，北洋水师12艘主力战舰从威海出发，赶赴鸭绿江口的大东沟，护送陆*准备从此登陆。15日，北洋舰队与“以舰队决战夺取制海权”日本联合舰队遭遇，腹背受敌，形势十分不利，但广大官兵同仇敌忾，越战越勇。提督丁汝昌身受重伤，仍坐在甲板指挥作战，“超勇”舰被敌炮击中，管带*建勋和全舰官兵以死相拼，最后壮烈殉国。“致远”号官兵在管带邓世昌的指挥下，纵横海上，重创敌舰，中弹累累，受伤欹侧，炮弹打尽之时，恰与日寇主力舰“吉野”相遇，邓世昌对大副陈金揆道：“倭舰专恃吉野，苟沉是船，则我*可以集事”，遂鼓快车向“吉野”撞击，无奈舰身中弹引发爆炸，最后沉没于大东沟，全舰官兵慷慨赴难。邓世昌坠海后，随从刘忠跳入海中施救，邓世昌喝道；“阖船俱没，义不独生。”随船义犬游至身边，以口衔臂，使之不沉，邓世昌衔泪按捺犬首，与之同沉于海，终年45岁。大东沟海战历时5个多小时，北洋水师损失五艘战舰，死伤官兵约人，日本舰队五舰遭重创，死伤人。我俩伫立虎山长城垛口，遥望东天，脚下的鸭绿江水奔流不息流入*海，这条中朝之间的界江，发源于长白山天池，因江水颜色酷像鸭头上的绿绒毛而得名。远处入海口，殷红如火的海英草随萧瑟的秋风扶摇荡漾，仿佛是北洋水师先烈们的鲜血还在江海中不屈地激荡。“弱国求安，焉能有安？”学生叹道，“年，日俄这两个境外的强盗竟在中国的土地上开辟战场，积贫积弱的清*府无奈地宣布中立，丹东九连城又成为日俄战争第一仗的主战场。战争以沙俄战败而告终，现在九连城的镇东山山顶，还耸立着一块高7米的日本碑，花岗岩砌筑，正面刻有‘鸭绿江战绩’五个大字，背面刻有日*第一*司令官黑木写的纪念此次战役的碑文。这些战绩中，包括大量无辜中国人的血流成河。”“只有 ，中国*民的鲜血才没有白流，我们赢得了胜利，赢得了和平。姑且不说朝鲜战场将士们惊天动地的惨烈，仅丹东*民保障*需供应线所做的巨大牺牲，在现代战争史上也极其罕见。”学生的眼中闪烁着泪光。鸭绿江上的桥，没有一座是完好无损的，它们的桥墩框架，材质是丹东*民的铮铮硬骨，桥板铺筑的连接粘合，是前仆后继的滚烫血肉。作为爱国主义教材的鸭绿江断桥，当年是 和*需物资入朝的“铁血大动脉”，美机先后出动一百多架次，倾泻上百吨炸弹，一次次的空袭受损，安东铁路分局的职工和驻*一次次地冒死修复。年11月8日，疯狂的美*集中多架次轰炸机轮番轰炸，终将大桥拦腰炸断，朝方一侧的八孔桥梁，全部沉入江中，我方剩下的四孔残桥，横梁弯曲，钢梁扭曲，钢板炸裂，桥梁之上弹孔密布。残存在左侧多米外的另一铁路桥更成了美*的眼中钉，肉中刺，从年10月到年8月，敌机空袭这座大桥达架次，桥身越是靠近朝鲜方向，当年美机留下的弹孔越多。为了确保大桥的安全畅通，安东铁路分局职工和驻*部队，冒着敌机随时轰炸扫射的危险，拼死抢修大桥，有上百人的鲜血在大桥南北结痂。我防空部队击落敌机22架，击伤75架，使鸭绿江大桥成为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为我*运送战争物资起到了重要作用。直到 胜利后，大桥入口处被设置成了凯旋门，迎接从战场上胜利归来的英雄。在距离丹东市60公里左右的河口村，还有一座断桥，它的建成时间比鸭绿江大桥还早一年。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 总司令彭德怀元帅，乘坐着吉普车，只带着毛岸英和两名警卫员，从这座桥上奔赴抗美援朝战场。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年3月29日，美*出动30余架飞机轮番轰炸，将这座连接中朝两岸的公路桥炸成了断桥。我们来到位于振安区燕窝村的鸭绿江边，这里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鸭绿江浮桥”遗址。静水深流的鸭绿江上，矗立着一排深褐色的木桩桥墩，60多年的洪水冲刷，一个甲子的岁月风蚀，这上千根皮肉褪去、白骨森然的木桩，仍然稳立于江中，随着潮涨潮落，无声地带着人们走进那段战火纷飞的硝烟岁月。这是一座木桩结构的列柱式铁路便桥。鉴于敌机不断对铁路主干桥梁的狂轰滥炸，为了保证 增援部队渡江和运输作战物资， 工程兵某部和安东铁路分局进行秘密勘测，选择了这段江面上有浅滩和小岛的地方，临时搭建一座木结构列柱铁路便桥，由东北*区工兵部队负责修建。工程于年1月1日动工，同年5月30日建成投入使用。铁路便桥共19座桥墩，由直径30至50公分粗的圆木集群而成，每个桥墩用圆木根，横排15根，纵排7根，左右各3根，每个桥墩下面由石块堆积加固，桥长米，宽15米。铁路便线从金山湾站接轨，沿楼房、马家堡、套外村，紧贴东平大街山根经燕窝村过江，通过朝鲜五木里直达新义州。学生说，“一直以来，大家都误以为这些木桩桥墩就是浮桥，其实真正的浮桥遗址现在水底，浮桥建的很低，落潮时稍高出水面，涨潮时则没于水中，有较强的隐蔽性。整个战争期间，虽然也遭受过美国飞机的轰炸，但都得到及时修复。大批的增援部队和支前队伍以及物资多由此桥进入朝鲜前线，即使在江水漫桥时，也有大批的*人和民工从此过境。一个美国飞行员在战后回忆，‘中国人太可怕了，他们能在水上健步如飞，让人不可思议。’人们所熟悉的《 》的历史照片，就是当时随*的战地记者在这一过江地点拍摄的。”遗址岸边，新竖立起《送别亲人》两组雕塑，表达了当年丹东人民对最可爱的人的无限敬仰的骨肉之情。据不完全统计，丹东人民共捐献东北币91亿元，献血58万毫升，腾出房屋2万余间，提供担架余幅，大车余万台，出动民工27万余人次，收救朝鲜难民多人，难童10多名。丹东人民将5万多子弟送向朝鲜战场，有2万多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战火硝烟中，丹东卫生界全力做好救医院医务工作。丹东市集中了全市最强的卫生力量，使 伤员得到有效救治，大大减少了 兵力的损失。为了彻底掌握制空权，丹东*民不舍昼夜，快速建成大孤山野战机场，有力地打击了美机的猖狂轰炸，我空*凌厉的攻势逐渐使美机处于被动地位，后勤补助线从此畅通无阻。丹东，你曾有名叫安东。东方之安，安在实力、公平、正义。深受大国沙文主义之害的中国*和人民，从不以邻为壑，年10月25日，周恩来总理在外交部《关于将睦南关改为友谊关的请示报告》中批示：“外交部并告周荣鑫同志（国务院秘书长），将睦南关改名为友谊关时，要将东北的安东、盖平、辑安等地名一起改掉并由国务院内务部通知东北三省、云南、广东两省和广西僮族自治区（年10月12日，经周总理提议，国务院批准，将‘僮族’改为‘壮族’），将各地类似地名全部审查，凡有这类刺激朝、越两国的大国沙文主义地名统统改掉，与前述地方一并发表”。自此，安东市更名“丹东市”，年2月13日，新华社向世界公布了这一消息。天下并不太平，和平需要实力保卫。目睹边境历史遗迹，感受丹东沧桑巨变，我更深切地感受到，落后就要挨打，强*才能民安，能战方能止战。作家简介：
张宜春，男，江苏省连云港人，师者、行者、作者，中国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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