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作家(总第83期)
年6月28日
第八章再烧俄营第4节
初冬的辽东大地,也是冰天雪地,冷风凛凛,寒意煞骨。
隆泰昌的伙计们却是个个身心火热,磨拳擦掌,两排高头大马围住九连城俄*兵营一东一西的两侧羊肠小道,又一队围住南面的大道,等待着北面营房烧起大火。
俄*兵营大门和四个角的哨兵都被长枪干掉了。枪声一落,北面营房立即起了火,酒火连着油火噗地一下在北面三百丈栅栏上同时烧起。火起片刻,大火就借着风势爬上了营房后墙,紧接着就蹿上了房顶,浓烟烈火,呼呼大烧!
刚刚逃窜回来在营房呼哧大喘的俄兵蒙头蒙脑地就往外跑,东西两侧的枪声立马响起,跑出的俄兵一个个应声倒地,吓得其余俄兵转身又往回跑,大火很快又将跑回屋的俄兵给烧了出来。烧了出来的俄兵周身带火,就地打滚哀嚎哀叫。东西两侧的长枪不去打倒地哀叫的俄兵,专打四下乱跑着身上没着火的俄兵。
一时间,身上没着火的俄兵惊吓的退回屋去,周身带火的俄兵在院子里四下乱跑又把火带到了各处,差不多一袋烟的功夫,整个俄*兵营已经烈火冲天了。北风吹来,大火立马弥漫开来了,火光把九连城虎耳山一带的天空都映红了。
俄*兵营对面警署的王品轩出来了,我爷赶忙过去。王品轩对我爷摆摆手,示意不要过来说话,转身回了警署,那门随之就关上了。
俄*兵营大火越烧越大,烈火焰焰,浓烟滚滚,兵营里跑来跑去的俄兵也越来越少,渐渐地兵营里没人乱跑乱蹿,也没人乱嚎乱叫了。我爷他爹看差不多是时候了,下令各队转身回返,手中武器一律送回山上。
天已大亮的时候,各路的伙计们都回到了隆泰昌,几路人马顶数老黑山的兴奋,在回来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被大火烧熟烧透了的俄*兵营,个个兴奋不已,人人大声议论。我爷他爹对肖金全、杠头和沈二柳说:立即查点人数!
我爷回到八道沟宅院的时候,我爷他娘和我奶俩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炕上,洪春和冬花在各自的娘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我爷一脚进门,屋里一老一少俩女人一齐扑了上来,四只手上上下下把我爷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我爷笑着说:娘,媳妇,儿子丈夫都好好的回来啦。
我爷他娘有些胆怯地说:你爹呢?
我爷说:爹是指挥官,兵们都好好的,当官的还能有了损伤呀。
我爷他娘呵斥着我爷,说:混小子,净贫嘴。
我爷他娘搁下洪春,过去做饭。
我奶说:娘,别做了,怪费事的,出去买点儿吧。
我奶买回了豆腐脑儿油条火勺,我爷饿极了,大口大口地吃着。
我爷他娘问我爷:你爹怎么还不回来?
我奶在一边哎呀一声,说:娘,叫我给忘了,出去时,就看见爹往大院那儿去了,这阵子怕是跟冬花姥爷在一起喝粥吃大饼子咧。
翠花进屋对我爷说:弟呀,肖老大呢?
我爷笑着说:姐呀,姐夫不会领别的女人跑了,放心吧。
话音未落,肖金全推门进了院子。
那夜,九连城俄*兵营着了大火,清早,老多的安东沙河镇人都往那儿跑去,一睹浓烟大火的热烈壮观。隆泰昌的伙计们都安安稳稳地在工棚子里呼呼大睡,这帮伙计们也是够累的了,等着伙计们的是已经宰好洗净的大块大块入了锅的肥猪大肉,和启了封的大坛老酒。
九连城俄*兵营剩下的俄兵没多少了,转过年开春鸭绿江化冻,两艘俄*兵舰从旅顺港开出,向九连城俄*兵营输送新的俄*换防原有俄*旅。
俄*兵舰沿着*海北岸直奔鸭绿江口,在大东沟的外海那儿兵舰下了锚,鸭绿江水道浅,兵舰进不来,只好放下舢板船,用舢板船顺着鸭绿江水道往九连城俄*兵营送兵。这次俄*兵舰送来的是一个整编步兵旅,百十条舢板船从兵舰上放下,步兵上了舢板船朝鸭绿江水道上行,欲从这儿抵达九连城俄*兵营。
俄*这一动作,叫日*驻扎在薪岛郡的旅团大吃一惊。
日*旅团用旗语警告俄*:鸭绿江是大清国和日本国平壤厅的界河,不是国际共用水道,要求俄*立即离开。
俄*兵舰上也用旗语回复日*:大清国的关东是俄国占领地,俄*有权使用鸭绿江水道,属于正当行为。
两面旗语相互说来说去,俄*舢板船还是忌肆无忌惮地朝鸭绿江里涌着。
日*急了,火炮从薪岛郡朝鸭绿江水道射来,炮弹并不直击俄*舢板船,而是落在鸭绿江的俄*舢板船四周,炸起一道道冲天水柱,算是一种警告。
俄*兵舰一见日*开了炮,立马调转兵舰上的炮位,两艘兵舰的前位火炮一齐对准日*薪岛郡基地,连连射击数炮,打得日*莫名其妙。
日*旅团的火炮是陆地炮,射程和威力当然不及俄*兵舰的火炮,挨了打的日*登时醒悟了:俄*兵舰这是动真格的啦。于是,日*炮火对准俄*在鸭绿江里的舢板船,一顿炮火打过去,二三十条舢板船立马人仰马翻。俄*兵舰一看,运送的步兵旅遭到日*炮击,损失了步兵无法交代,于是,炮火便朝日*薪岛郡基地猛烈射来,日*被俄*兵舰火炮打的狼狈不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顿炮火炸翻俄*的舢板船,落入江水的俄*步兵,淹的淹,死的死,伤的伤,在鸭绿江里哀叫哀嚎,像一窝炸翻了的蝼蚁。俄*兵舰见状,更猛烈的炮火又是一个劲地朝日*打来,一时间,日*薪岛郡基地大火炸起,黑烟滚滚,人仰马翻。
日*无缘无故凭空挨了打,又遭火烧兵营,急忙上报。那时,英美法几国都有意削压俄国的势力,明里暗里都在支持日本跟俄国干上一仗。日本虽然不抵俄国*力强大,但有英美法几国在后头撑腰,有些底气。日*从仁川急忙调来四艘*舰,至傍晚时分赶至鸭绿江口,日*四艘*舰对峙俄*两艘兵舰,二话不说,一顿炮火砸过去,两艘俄*兵舰见势不妙,转头蹿至*海大鹿岛外海一带,抛锚等待旅顺港*舰支援。
第二天,俄*从旅顺港出动了五艘*舰,从海参崴也出动了五艘*舰,意在合围鸭绿江口的日**舰。又从奉天调往大清与朝鲜边境一个步兵师,意在一举歼灭鸭绿江对岸的日*。这一仗没再打起来,是因为俄*强大的动作吓得日*不敢轻易妄动。
那时的日俄双方还有些克制的,后来到了光绪三十年,日俄两国为了争夺在大清关东的权益,两国*府分别下诏宣战,大清朝廷宣布中立,并划出辽河以东为日俄两方的战区。日俄双方首先在安东沙河镇的虎耳山交战,大队大队的日*集结在朝鲜朔州到义州这段二十里的鸭绿江一岸,大队大队的俄*从奉天出来,沿着安奉大道向九连城飞奔。
日俄交战,大清中立,关东的辽河以东为战区,首先遭殃的是安东沙河镇的百姓,日*俄*都跑到这里强征运夫,俄*占天时地利抢了先,安东沙河镇的不少作坊店铺的伙计壮汉骡马大车都被俄*抓了去,运送*用物资,修筑*事工事。
两天后,日*在日租地公开打出招牌,招募运夫脚力,扛包壮汉一天小洋钱两角,骡马大车一天小洋钱五角。两面争抢拉夫,日*给钱,俄*白干,一时间,在俄*的运夫脚力纷纷逃跑,三天后,俄*竟然一个运夫脚力也没有了,运夫脚力都愿意给日*效力。
后来我爷说:日俄战争,俄*其实不是败给了日*,而是败在了给养上,俄*士兵在前头打仗,后头没人给他运送粮食运送弹药,士兵吃什么喝什么,枪里放什么,我算是看明白了,两*打仗就是打给养,谁的给养供的足,谁就能打胜。
那时,集结在鸭绿江朝鲜这岸的日*在炮火支援下强渡鸭绿江,被刚刚集结在九连城俄*兵营的炮火所堵截,双方展开了生死之杀,虎耳山被俄日两*的炮火削平了半面山头,那里的一群狼都吓得跑没了影儿。半月后,俄*渐渐不抵日*,日*第一集团*越过鸭绿江,占领了虎耳山,九连城唾手可得,俄*的满洲集团*鸭绿江防线被日*攻破了。
日*攻占了虎耳山阵地后,九连城的俄*极力反击,但未能奏效。俄*败阵出逃九连城兵营,从元宝山后坡跃上金子山,企图利用盘道岭为天然阻隔阵地,与追来的日*又展开了厮杀。离开九连城兵营的俄*没了炮火支援,仅凭机关枪和长枪难以抵挡日*的迫击炮和野战炮,盘道岭阻隔阵地三五天就失守了,俄*不得不一脚踏上安奉大道,落荒而逃向北遁去,日*趁势占领金子山盘道岭。俄*继续向北,跑在五龙山炮手营前又被那里的清*打了冷枪。
日*将俄*追至凤凰山脚下,两*再次展开大战,俄*败退进了凤凰城。半月后日*击败俄*占领了凤凰城,俄*被迫退至连山关一带,利用连山关、下马塘、南天门的险峻山势再与日*厮杀。日*再接再砺追至连山关一带猛追猛打,俄*连连败退本溪湖,俄*在本溪湖仅仅待了几天就被日*又狠狠地揍了一顿,无奈再继续仓皇北逃,待俄*退到奉天城的时候,已是身无招架之力了。
黑龙江吉林两地的俄*紧急向奉天城集结,不久,俄*占领的旅顺告急,俄*分兵又南下旅顺。尔后,日俄两*分别在奉天和旅顺展开了大战,最终,南路俄*旅顺战败,让出旅顺*港;北路俄*弃守奉天,退到长春宽城子以北。自此,日俄两国在大清关东以长春宽城子为界,重新划分了各自势力范围,俄*从此再也没有越过此界。大清关东大地上的东清铁路也由此地界划定,长春宽城子以北仍属俄国,长春宽城子以南属日本。日本获取了东清铁路南段后,即将此段铁路改称为南满铁路,随后加速了安奉铁路的建设,意在连接朝鲜半岛铁路至釜山港。与此同时,俄国退出大连旅顺,日本随即在大连设立了关东总督府。日俄一战,历时一年有余,最终以俄国战败告终,双方死伤均超过十数万人。日*和俄*在安东沙河镇虎耳山打起来的时候,那时的我爷曾兴奋不已,见天跑到元宝山顶,朝着战火纷飞的九连城那边瞭望,日*打的俄*狼狈不堪他就高兴,俄*打的日*丢盔卸甲他就骂娘。日俄厮杀,我爷明显是倾向日*的,甚至叫我爷他娘摊了老高的一摞大煎饼,要送到虎耳山阵地去犒赏日*。我奶出了屋,眼瞪着我爷说:洪林啊,娘摊的煎饼咋要拿去喂狗呢?我爷瞅了瞅我奶,也瞪着两眼说:净说怪话!我奶嘴一撇,说:早先就跟你说过的,两条疯狗跑你家院子里打架,到时候砸碎的还不是你家坛坛罐罐呀,你就等着瞧吧。作为一个女人,我奶确有先见之明。俄*战败,让出大半个关东,日*获取了清东铁路长春以南路段和大连旅顺。那时,我奶说了那话没到半年,日本就在安东沙河镇设立了**署,日租地的日本警兵也增加了三倍,不久又设立了居留民委员会,大批的日本人从那几个岛子上举家迁来,俨然就是这儿的主人了。那时,我爷他爹的看法跟我爷就截然不同,我爷他爹当然是有着切身体会的。十年前,日本在*海大海战中打败了大清的北洋舰队,入侵了朝鲜,使朝鲜一下子从大清的宗属国变成了日本的一个属地府,这回,日本打走了老毛子,当然是要独占关东的,日本的关东总督府都像在朝鲜的平壤总督府那样设立起来了。后来,英国担心日本会进一步强大,联合美国法国威逼日本不得不吐出吃到了嘴里的这块肥肉,那个关东总督府也只好暂时缩在了大连那个弹丸之地了。那时,我爷他爹觉得,八国联*一齐打大清,各国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欧美各国是为了商业利益,俄国是为了掠夺土地,日本则是要把挤满了几个岛子上的人移送出来,占了大清这块宝地。这么说来,无论从国力,从战略,从需求上,日本早晚还是要占了关东的,大清跟日本早晚也是有仗要打的。于是,就叫肖金全、杠头和沈二柳他们把从老毛子那儿夺来的枪支弹药全都藏到三座山里去,做到人手一枪,随用随取。我爷他爹对姚老爷说:屯粮不屯枪,心里直发慌;屯枪不屯粮,到处是粮仓;屯粮又屯枪,我是山大王。姚老爷听了,呵呵地笑着,说:你是行伍出身,能说出这话,怕是亲力亲为的体会吧。后来,姚老爷把我爷他爹那话说给我爷我奶听,我奶跟我爷说:瞅瞅咱爹,那才是大人君子咧。我爷说:咋说?我奶说:大事心里装,爹是山大王。我告诉你,永远不要忘了咱俩头回见面,我爹跟你说的那些话。我爷一愣,我奶说:我爹当时要你记住他跟你说的话,我爹说,这个社会定会叫你眼花缭乱,一些变化定会叫你应接不暇的,还说,要你凡事都要靠自己去悟,无论小事大事天下事,大凡如此。当时你还说一定记住我爹的这番教诲,说今日受益匪浅,终然也深领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道理的呢。我爷听了这话,心头猛然一震。我奶又说:小日本呀,狗到天边吃屎,狼到天边吃肉,这也算是一个旦古不变的道理咧。那天我奶自己说到狼,冷丁想起教我爷他妹学骑马在河西甸子遇到了狼的事,就对我爷说:有一件事我总也没对别人说。我爷说:什么事?我奶就把教我爷他妹学骑马遇到狼的事说了一遍。我爷听了说:还真是悬呀。我奶说:其实,当时我怕那狼,那狼也是怕我的呀。我爷说:为什么?我奶说:我手里那把左轮手枪的枪口一直对着那条狼的。我爷说:那不就得了嘛。我奶说:这说明一个道理。我爷说:什么道理?我奶说:你手里有能约制对方的东西,狼都怕你,你瞅着吧,咱从老毛子那儿夺来的枪支弹药早晚是要用来打小日本的。我爷听了,没再言语。(未完待续)(每周一、五敬请